春雷行动中的西安太乙长安道：“无特色”小镇围城下的特色现实

《调查清样》—撰文 | 文一刀

从包茂高速西安太乙宫出口出来，迎面而立的是一颗巨大石柱，石面上篆刻着几个醒目—“太乙.长安道”，高耸的石柱提醒着经过此处的人们，前方那片数千亩的区域就是号称为西安大的旅游休闲特色小镇所在地。

2016年7月，全国开展特色小镇培育工作的通知中提出“到2020年培育1000个左右各具特色、富有活力的特色小镇”目标，通知一出立刻在全国掀起特色小镇建设大潮。

2017年8月18日，西安也发布“关于印发《西安市特色小镇创建导则(试行)》 《西安市加快推进特色小镇建设若干政策》《西安市特色小镇建设工作考核办法(暂行)》的通知”，半个月后，西安2017年第一批共35个创建类特色小镇名单正式出炉，这个数量占到陕西近80个特色小镇的一半左右。

在西安公布的这35个特色小镇中，文化旅游休闲类比例大，太乙长安道旅游休闲小镇不仅是其中规模大的，也是有“故事”的。该项目历经多番改造，一路闪转腾挪终于跻身于特色小镇大旗之下，但就像某个平日从不好好做功课的学生，多年来仅凭借口与运作在学期测试中涉险过关，随着毕业会考来临，以往成绩单都已派不上用场，无论是先天不足还是过程“欠账”都会在硬碰硬的大考当中引发种种状况。

公开信息显示，太乙长安道旅游休闲小镇原本是太乙宫街道新型农村社区建设项目，同时属于太乙宫城乡建设用地增加挂钩试点项目。根据《陕西省城乡建设用地增减挂钩试点管理办法(试行)》，城乡建设用地增减挂钩是指依据土地利用总体规划，将若干拟复垦为耕地的建设用地地块(即拆旧地块)和拟用于城乡建设的地块(即建新地块，包括建新安置地块和建新留用地块)共同组成建新拆旧项目区(以下简称项目区)，通过建新和拆旧、土地复垦等措施，在保证项目区内各类土地面积平衡的基础上，终实现增加耕地有效面积，提高耕地质量，节约集约利用建设用地，城乡用地布局更合理的目标。

根据2013年7月《西安市长安区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关于太乙宫街道新型农村社区建设项目建议书的批复》，该项目共涉及太乙宫街道内的上寨、下寨、牛家村、西新庄、黄岱湾五个行政村，共16个村民小组，1400户、4400余人。具体实施则通过土地流转先建设新型农村社区，然后对村民进行集中安置，村民搬迁结束后对其拆迁的五个村进行土地复垦，其目标是“在不减少耕地的前提下，促进城镇建设”。

太乙新型农村社区项目启动后便“引进企业流转土地3200亩”，在村民看来实际是“一把奏把俺几千亩耕地给收了”，此举给村民的回报是每亩每年1500元人民币。按照公开信息，其中531亩土地规划建设新农村社区，当时宣称“社区总建筑面积为29万平方米，总额为6.8亿元，计划2016年年底安置村民搬迁入住”。

但项目很快便面临巨大资金压力，建设进展缓慢，为吸引，当地于2016年提出了一个“社区变景区”的路子，将原来的新农村社区申报为“AAAAA级景区”，这一变化很快也吸引来了合作方。2016年9月19日，长安区太乙宫街办与陕西鑫昌德建设工程有限公司就“太乙·长安道”项目正式签订合作协议，当时发布的消息称“这标志着太乙·长安道项目进入实质性建设阶段”，此时距离原计划建成安置的时间仅不到三个月。

2017年年初开始，西安开始将特色小镇建设列为重要工作之一，因为建特色小镇各级都会在政策、资金上给予很大支持，眼看这个风口上的顺风车驶来，长安怎能放过，于是便对其实施了“招手停”。很快，太乙长安道项目便又从景区被申报为全国特色小镇项目，当年9月，一个名叫“西安太乙长安道置业有限公司”的企业注册成立，其两大股东分别为陕西大秦岭兰花生态种植有限公司和陕西龙安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搞苗圃的和搞房地产的终于在太乙宫实现了“会师”。

说到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2017年是长安区大搞“绿富美”的一年，按当地说法是要让长安的“牵更蓝、匪更清、负更绿”。2017年4月，太乙公街道搞出一个大手笔—在太乙长安道项目周边种5万棵竹子，并称欲以此来给市民再添一个休闲好去处。

但话音未落，竹子刚刚栽好两个月，大部分就已枯黄，工人们又不得不出动将其砍伐。但长安区依然发扬“屡枯屡种”的精神，公开信息显示，到2017年年底，“全区仅城市绿化就栽植乔木47062株，其中常绿乔木28231株，落叶乔木18831株，花灌木12.3万平方米，草坪40万平方米，栽植竹子14.3万株”。怪不得园林公司都有实力搞特色小镇了。

从新农村社区到景区再到特色小镇，太乙长安道不停换着的帽子看上去越来越忒色，但其根本功课却做得不咋地。按照规划，新型农村社区部分主要建设内容为： 91 栋安置楼(包括 52 栋独院式安置楼(2F 带院子)和 39 栋集中式安置楼(4F~5F)、沿街商业(集中式安置楼 1F)以及 配套公建(包括社区服务中心、卫生所、水泵房、配电室等)，据称2018年3月将全面竣工，村民搬迁工作预计2018年下半年实施。

早在2014年，太乙街办出台了相关安置和补偿的宣传手册，但4年间许多变化都让村民为即将到来的搬迁忧心忡忡。“比如，旧房评估给我们按每平方米460元算，入住的新房是每平米两千多，难道说大家把自己的庄子(宅基地)交了还要给他们倒找钱?”，下寨村一位老人说。

在太乙长安道特色小镇的宣传称，项目共分为五个特色街区包括：问道长安养生膳食街区、品味长安传统美食街区、饕餮长安名优小吃街区、南望长安传统文化街区、寄情长安休闲街区。放眼看去，三个街区都是围绕一个字：吃。

在项目周围迎风飘扬着的许多小旗子上，可以看到诸如“欢迎剪刀面入驻”、“邢老三胡辣汤入驻”等词语。项目招商信息显示入驻的单位还包括：西安饭庄、万盛园酱菜、 东关赵记粉汤羊血、岳老三饸饹、重庆(楼盘)瓷器口张老汉酸辣粉、甘肃临洮热凉面、广东老西关布拉肠粉、薛昌利凉皮、回坊老安家泡馍以及陕西关中面食博物馆、野生菌火锅 、礼泉饹面、明清家具博物馆等，这些能否吸引游客舍近求远而来，还是有待观望。

特色小镇的本质是无“产”不立，若以此为参照标准，目前西安特色小镇虽有围城之势但与这一本质相吻合的并不多。就以目前多的旅游休闲小镇为例，在西安周边市县，近几年度假市场较热，也催生了几个民俗旅游专业村，如兴平马嵬驿、礼泉袁家村、泾阳龙泉山庄、富平陶艺村、蓝田簸箕掌村、周至莎莎河等，近年来跟风而上的类似小镇越来越多，由于因地制宜的创新不足，加之概念不清、定位不准、急于求成，大多都成为“袁家村”模式的复制。

长安区因背靠秦岭，近年来农家乐发展形成了一定的规模，但低端、同质化产品过剩的困境已非常明显，紧邻景点的区域都开始举步维艰，处于高速边上、位置上“四六不靠”的太乙长安道仅仅依靠几条升级版农家乐的餐饮街能走多远?

“等把宅基地都拆了，村民的生活来源主要就是这每亩地每年的1500元，万一这景区的生意不好，资金断了，那大家的保障也就断了”，老人称，“关键是看现在弄的这些东西，没啥特色，还是些小吃之类，生意咋能好，到后没办法肯定只能还得靠开发房地产卖才行”。

2017年12月4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国土资源部、环境保护部、住房城乡建设部联合发布《关于规范推进特色小镇和特色小城镇建设的若干意见》称，在发展特色小镇方面有些地区甚至存在地方债务风险加剧和房地产化的苗头。

为此《意见》提出，各地要把特色小镇和小城镇建设作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要平台，从实际出发，遵循客观规律，防止盲目发展、一哄而上。严控新增建设用地规模，全面实行建设用地增减挂钩政策，不得占用永久基本农田，防范“假小镇真地产”项目。

2018年1月12日上午，西安市召开2018年土地执法“春雷行动”动员会，明确1月15日至4月中旬在全市范围内开展土地执法“春雷行动”。陕西省城乡建设用地增减挂钩试点管理办法(试行)》指出，新农村社区建设用地占用的农用地指标，需要旧村的拆迁复垦来替代，特别是先建后拆的新农村社区用地，挂钩周转指标从整体审批实施至归还的期限一般不超过三年，否则就将按照违法用地对待。对于雨后春笋般的特色小镇来说，不知是否意味着凛冬将至?——《调查清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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